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与病魔抗争的4年里梦到篮球明星，瘫痪在床的前国家男排运动员郑亮一直期盼着重新站起来。

在等待医学奇迹的同时，他开始用陪伴自己，做直播，发布锻炼视频。

当他还是运动员时，他就用赛场上的热情感染了体育迷。

现在，他躺在床上，用手机分享他的励志故事。

吃药是一项任务

杭州城东医院711室，正对货梯，是前男排国手郑亮的病房，也是他的“家”。

十多平方米的房间里，摆放着一大一小两张床。

朝里是一张大床，郑良四十五度侧卧在上面，保证能看到窗外的天空。

和别人说话的时候，郑良的左手偶尔会抓着床边的栏杆，十根手指只剩下几片指甲，有些粗糙。

“这里的护士帮我剪的。只是随便剪了一下。”

小床是给护理员睡觉的，他每天24小时陪伴在郑良身边。现在两人之间已经没有多余的客气，郑良需要护理员帮忙的话，都会直接跟护理员说。

床边的小柜子上，放着几件和他息息相关的物品：一个透明的玻璃瓶，里面装满了热水。

郑良左手拿起杯子喝水的过程并不顺畅，需要颤颤巍巍、费很大劲才成功将杯子送到嘴边。

水杯旁边是WIFI发射器，供他上网、做直播；小型圆柱形音箱是他运动时必不可少的伙伴，他喜欢播放动感、快节奏的音乐。

另外，还有一个让主人时刻记住这个房间的药箱，每隔一段时间，护士就会过来更换。

“这些药现在对我没有太大帮助，吃药就是个任务。”他打开药瓶，熟练地摇晃，一颗药丸就跳进嘴里。然后他专心稳住手臂，握住水瓶，喝了一口，将药丸连同水一起吞了下去。

他考虑的另一项任务是吃饭。

23日，新浪体育去杭州看望郑亮的当天，晚餐他吃的是一小碗面，碗里放着一些黄芽菜和肉片。

简单的晚餐根本提不起他的食欲。

因为双手严重麻木，他根本无法端起只剩下四分之三满的碗，只能一点一点地舀起面条，放入另一个空碗里。

吃完后再舀一些吃。重复此过程，直到能看到碗底。

虽然他还能分辨出甜、酸、苦、辣，但由于身体原因，他的味蕾已经不再那么敏感了。“不管多好吃的东西，我都尝不出那个味道了。”郑亮说。

双下肢瘫痪后，郑良长期住院，多次转院，在城东区住了两年多。

医院的院长和医生护士对他照顾有加，就连信息科的工作人员没事的时候也会过来坐坐聊聊天。

他早已把这个房间当成了自己的“家”，房间的布置也洋溢着家的温馨。

两张床之间的空隙正对着一台电视，电视白天一直开着，音量适中，存在感不强，电视下面的那株绿植“红掌”很有活力，挺立在那里。

“红掌”旁边是直播杆，有些先进，有控制声音的按钮，这是郑亮与外界沟通的渠道。

自从开始在抖音直播以来，他交了很多朋友，也收获了一批粉丝。“红掌”和直播设备都是抖音好友送给他的。郑亮说，这些都是送给“抖音好友”的。

电视机右侧，放着一辆超大号的轮椅。郑亮每次直播都是坐在这辆轮椅上。直播长达两个小时，后面郑亮经常坐不住。

只要天气好，郑亮就会让护士推着轮椅到楼下晒太阳、吹风。

放眼望去，病房里的一切都和郑良现在的生活有关。

一个装满奖杯、奖牌和老照片的纸盒子被密封起来，塞在郑良的床底下。由于住在干净的医院，盒子上没有落满灰尘。

这些代表着他的过去，也是他现在最宝贵的财产。

在与病魔抗争的日子里，郑良感觉自己忍受痛苦的能力比以前强了。去年的一个深夜，他接到了嫂子的电话。

“通常，我家人不会在晚上11点后给我打电话。当我看到电话号码时，我有种不祥的预感。我担心我身体不好的母亲可能出了什么事。”

电话那头，嫂子告诉他，父亲突然去世了。他愣了半天，觉得太突然，太震惊了。“我爸爸身体一直很好。”

他的父亲是前浙江篮球明星郑国宝。“当时大家都叫他阿宝，也就是‘赤脚大仙’。”

郑亮说，父亲一生都有一个遗憾——自己没进过国家队。“当时国家队的调动令已经到了浙江，但因为浙江队没有他，队领导又不放他走，所以父亲没能完成这个心愿。”

好在两个儿子弥补了父亲的遗憾，郑亮的哥哥郑武也是浙江篮球名宿，如今他的侄子郑启龙也通过CBA选秀加盟了江苏队。

送别父亲的这一天很漫长，郑良坐在出租车里，神情茫然，但从始至终，他没有流一滴泪。

多年来，病痛带来的痛苦已经让他麻木得流泪。

但就在几个月前，当他打开纸箱，看到里面的奖杯、奖牌和老照片时，他感觉眼睛里一阵火热。

起来

因脊髓疾病瘫痪在床的三年里，他的性情彻底变了，打篮球时3.7米多的臂展为亚洲之最，并带领浙江男排夺得至今唯一的联赛冠军。

此外，郑亮在国家队担任主力副攻已有十余年。

这些年，他的队友也陆续更换，现任四川体育职业学院校长周建安曾是他的队友，现任上海男排主教练沈琼也曾是他在国家队的室友。

在他的职业生涯中，他的打法强硬梦到篮球明星，挥臂速度很快。

当时男排的副攻实力并不弱，甚至是队内比较强势的位置，郑亮喜欢靠实力来为自己说话，这也造就了他孤傲的性格。

说到以前的自己，郑良有些不好意思，他指着自己的额头说：“没生病之前，我就用这个看人，还挺嚣张的。”

卧床不起、需要别人照顾的日子对他来说非常难熬，他很难适应，会因为一些小事发脾气，还会挑剔照顾者，一年要换3、4个照顾者。

让他心理失衡的，不仅是境遇的截然不同，还有病情治疗的停滞。

2016年，郑亮偶尔感觉脚部发麻，最初以为是腰椎间盘突出症导致的。

“很多运动员都遇到过这个问题。”

2017年4月，病情加重时，他担任浙江省沙滩排球队主教练，正在海南文昌带队备战全运会。

那段时间，他大小便困难，走路也摇摇晃晃，只好中断训练，买机票独自返回杭州去医院检查。

“等我回杭州，我还能自己扶着行李杆慢慢走。”

医生建议他去神经内科就诊，抽了脑脊液，查了造影后发现，是中枢神经出了问题。

后来他又到上海华山医院检查病因，整个过程花了一万多元，专家建议他用神经节苷脂，一个疗程四十天，花了四万多元，他用了，但是没什么效果。

半年多来，他的病情明显恶化，当时他只能借助助行架才能站立。

到最后，他再也站不起来了。

去年，郑良从杭州来到北京宣武医院，5家医院的专家齐聚一堂帮他咨询，但依然找不到具体的发病原因。

“如果我们无法得到诊断，我们只能这样拖下去。如果我们能得到诊断，我们就可以进行手术，甚至可以进行干细胞注射。”

这一趟来回一共花了10天时间，临走前，郑良还在心里嘀咕：“这次可能要接受一次很危险的手术了。”

但他还是很期待，希望通过手术，自己能够站起来。

眼看自己的治疗白费，郑良心急如焚，一时之间无法接受这个结果，国内最顶尖的神经内科专家也束手无策，他慌了，缠着专家说：“你们对我太不负责任了。”

郑良也很苦恼，专家们没法帮他，他们可以在医学上创造奇迹，却无法解决所有疑难杂症。

在郑良的坚持下，专家对他说：“如果你真想试一试，就看看免疫球蛋白G有没有用。”

他仍然记得那种液体。“滴完之后，有些液体流到了我的手上。我摸了摸，感觉很粘，就像胶水一样。”

一瓶免疫球蛋白G要9000多元，郑亮连续打吊针7天，却没有奇迹出现。

回到杭州后，郑良只能等待，但昂贵的医疗费和护理费还是困扰着他。

排球管理中心主任李全强十分关心郑良，在2018-2019赛季男排总决赛最后一场比赛前，还到医院看望郑良。

“他说他正在路上，我还以为他是特意来看我的，要不就直接飞来上海。排管中心给了我5万元的帮助，李教练就跟我说，‘郑亮，我知道这件事情比较抱歉，我来晚了。我给你介绍一下高敏，也许她能帮到你。’”

2019年，在跳水奥运冠军高敏的带领下，北京兴能慈善基金会为郑亮筹集了20万元善款。

两人虽然年龄相仿，但效力国家队的时间不同梦到篮球明星，之前并不熟悉，此次聚在一起，两人聊得很开心，高敏也鼓励郑亮要保持乐观的心态。

一年后，捐款就用完了。患病的四年里，郑亮前三年一直在浙江体育职业学院全职工作。

这一年半的时间里，他每个月只能拿到2700元的长期病假工资，他们两人加上护理人员一个月的生活费就1.2万元，只能用之前的积蓄来弥补不足。

他希望自己能尽快因病退休，这样就能拿到比长期病假薪酬更高的退休金。

郑良盼望着有一天自己能站起来，晚上他经常梦到自己能自由活动。

“我又去玩游戏了，又到处乱跑了。”他惊醒过来，茫然无措，“哦，我在做梦，我感觉好失落啊。”

近两年来，尽管病因不明，他仍坚持就医。

前段时间，他了解到有一家公司生产了一种“机器人”，可以帮助像他这样的病人被动站起来。

他问了一下情况，因为身高2.01米，所以需要特制的，要30万，面对这个数字，郑良退缩了。

“如果再哭，那一定是在我能站起来的时候，到时候，我会放声大哭。”

正能量

去年，高敏到杭州看望郑良，并一起吃了顿饭。

饭桌上，高敏夸赞郑亮：“你的状态非常好，心态也很乐观积极。”

郑良的反应有些出乎意料，“高敏老师，你知道吗？我的快乐都是假的，但是我装着装着就变成了真的。”

郑良瘫痪在床的消息传出后，他久违的小学同学、中学同学、邻居们纷纷来到医院看望。

在过去的一年里，他的病房里出现了不同的人。

他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郁闷的样子，只能假装开心，但在这个过程中，他也被自己的伪装潜移默化地影响了。

他在别人的推荐下下载了“”应用程序，开始拍摄自己锻炼的视频。

照片中，郑良借助牵引带站起身，眼神充满坚毅；护士按压他的双腿，他仅靠上半身的力量做俯卧撑，表情充满艰难，但也能看到他的不放弃。

他将自己的“抖音”账号改为“正能量”，希望能够激发网友们不屈不挠的战斗精神。

后来，他开始做直播，积累了不少粉丝，目前他的“抖音”账号有2.4万名粉丝。

他靠玩抖音认识了很多朋友，现在有个专门的群叫“正能量”，“群里有六八个人，几乎每天都有人在群里聊天，大多数人都很忙，偶尔出来‘泡一泡’。”

群里有时会有群友发红包给郑亮，但一开始郑亮拒绝了，觉得群友没有义务给他钱，后来被群友的热情所感动，偶尔也会收下小红包。

当然，他的粉丝数和直播流量跟现在的年轻网红是不能比的。

长达两个小时的直播对他来说也是一把双刃剑。

一方面，他享受这个过程，直播是现在让他感到快乐的少数事情之一；同时，这个过程也是折磨，不仅是身体上的，更是精神上的。

两个小时的时间里，郑亮需要不断和网友互动，他会和网友分享自己以前在国家队打球的经历，也会为大家提供排球方面的科普知识。

很多时候，他在直播结束后，并不能马上休息，而是立刻开始总结，“思考这次直播的效果如何，明天直播要讲什么，甚至还会去百度搜索、确认信息”。

直播时同时在线人数可达百余人，郑良十分激动、不知所措，一一解答网友疑问。也有不火的时候，最少在线网友只有7人。

“他们是我最大的粉丝。”

他有些失落的看着屏幕上跳出来的几个字——没关系，你们还有我们。他低声说：“谢谢你们，你们是我的家人。”

他坦言，直播时很在意粉丝数量，看到有粉丝退出直播，心里会有些难过。

他也想过通过直播卖货，希望赚点生活费。但想了想，他还是放弃了，“我的很多粉丝都退休了，没有那么多经济来源。”

这段时间，郑良因为状态不佳，没有进行任何直播。

他最新一条抖音内容更新时间显示为9月24日，文字内容为：今天状态不是太好，老郭（作者注：护士）坚持要拖着我去康复，他现在是我的康复治疗师，甚至是我的教练，都做出了表率。

图中，护士正抬起郑良的左脚并用力拉伸。

“我的身体状况其实是越来越差了，但精神状态却越来越好。”

他的最新标签是：感恩遇见。

郑良希望有一天自己能够遇到奇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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